第一卷 山河邀君阅明月 第十章
天启六年,天命十一年
明廷以兵部尚书高第取代孙承宗,经略辽东,并命令总兵杨麟统率山海关以及关外一众兵马。
这高第并不算是阉党之人,此前还在天启皇帝的经筵讲学上请旨释放杨涟和左光斗等东林党魁首,此深为魏忠贤等人所忌惮。正好孙承宗告老辞官,阉党之中又无人有胆有才敢于赴任辽东的。
于是他们便想着借刀杀人,众人纷纷推举高第,高第深知自己并无孙承宗那样的统兵才学,但是如今职责所在又是骑虎难下,便只得领命。
天启皇帝大喜,亲自在文华殿召见高第,赐予他蟒袍玉带,并命令其经略辽东。
高第虽有几分气节,但是他如同万历一朝的袁应泰一样,虽是耿直清廉之臣,但无统兵之才,他于带兵打仗方面水平确实欠佳,不说收复故土,便是守好孙承宗交接下来关宁防线也是十分吃力。跟关内的朝堂文官一样,满腔的伦理道德,君臣礼仪,但是实际上对野战称雄的金军八旗还是充满了畏惧,关内民间,尤其是京师附近百姓都在传“**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句谚语虽然听起来有几分夸张,但是却如同跗骨之俎一样影响着每一个大明的官民,以至于后来传的越来越邪乎,让人闻之色变。
在萨尔浒之战、沈阳、辽阳失守以及广宁陷落之后,连朝堂之上都对金军八旗的战斗力产生了盲目的畏惧,自认为明军已经不可能敌得过**骑兵,辽东能守就守,守不住都快些放弃,将军民迁入关内,死守山海关,这种思想影响了君臣,也影响了孙承宗等一干循吏干将,就连有志之士如熊廷弼和袁崇焕都觉得,要想平复辽东,也得“先守后战!”或者“守为正着,战为奇着,和为旁着”这样曲折迂回的战法。
但是他们虽然回避正面对决,但是也不敢丢城弃土,孙承宗等关宁帅将门在保存既有军民城池,不丢失土地的情况下,以守为攻,修筑堡垒,步步蚕食以此来收复关外失地。
但是高第,对金军的恐惧和无知是深入到骨髓的。
因为无知,自然而言会听信旁人的谣言,尤其是在他京城之时就不断听到亲朋好友对于金军八旗的夸张描述,致使他只赶到了山海关就决定不再东进,上奏疏言明金军近期有南下进犯的动向,并打算将关外的军民百姓以及粮草辎重全部迁入关内,重兵固守山海关,保证京畿重地万无一失。此等战法自然找到宁前道袁崇焕以及宁远总兵满桂等人的强烈反对,但是反对归反对,高第乃是蓟辽总督,可节制山海关以及关外全部兵马粮草,而且相比于固守宁远,就是阉党都觉得高第的办法更为妥当一些,朝廷自然同意他撤兵回关的主张。
一时间,关外一片狼藉,无数的辽东百姓举家迁入关内,老人小孩挤满了几条入关的大道,因为缺少统一的协调,使得百姓和军队士兵混成一团,队伍每天走不了十几里地,到处都是女人和小孩的哭声,军队缺少统一指挥,不少兵丁公然抢夺百姓车马,军纪败坏不堪,甚至还有人干出劫掠百姓,与辽民起了些许冲突。
这一路上都是流离失所走散的百姓,以及倒在路边饥肠辘辘等死的孤苦之人。
而金军的细作间谍更是煽动百姓,放出谣言,说是努尔哈赤八旗已经南下,连克数城,马上就要杀来,一时间人马争先恐后,士兵士气全无,百姓乱成一团,辎重军粮还有无数的军械火铳火炮都被遗弃,乱民亏军。大家伙一窝蜂的就朝着南边跑,拥挤践踏到处可见。
京师,信王府。
自当几日前大病一场了之后,朱由检的性格与以往出现了不少的变化。以前对人多有几分猜忌多疑的少年人忽而变得宽仁温和起来,也不再严苛手下人,从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变得健谈起来。并且他还时常带着人外出,跑的地方多是京郊乡野,最远去过通州和永平,而且都是微服出行,就是往穷苦百姓聚集的村落庄子里走。
认清民间疾苦,见识恃强凌弱的世道。
每每出行,他都会带着王府的经筵讲官杨练。他有身负功名的举人,后来天启皇帝大笔一挥赐了他翰林学士出生,并以之为信王府的经筵讲官,负责信王朱由检的少年之时讲论经史。杨练乃是当朝御史,东林党骨干人物杨涟的同族弟,身负才学杨练不负所托。但是他最近发现,平日讲学内容已经无法引起朱由检的兴趣,以前自己讲什么,都是经过翰林院的安排,按照古往的藩王授课内容而来,朱由检也没什么排斥,只管听便是。
而这几天开始,朱由检对他所讲并不满意。
“殿下,藩王利益所尊之礼,所循之法,皆是有礼法可依,下官不敢擅作主张。”杨练看着朱由检这几天的态度,有些不悦,却又不能当面斥责,只得耐心劝谏。
朱由检不耐烦的甩了甩手,“先生稍安勿躁!”
“本王想学想求教一些史学疑问,先生可否解答?”
杨练一听,略感惊喜,马上正襟危坐,难的朱由检主动好学,自己自然要好好侍奉。
“古往今来,史书浩如沿海,秦汉晋隋唐,宋辽金元以及我大明。多少皇帝,多少君王。先生可知有哪几个有‘挽大厦将倾,逆亡国之危,最后力挽狂澜中兴救世’的君王,可以为我讲上一讲的吗?”杨练瞪着眼睛,倒吸一口凉气,陷入了沉思,他的大脑飞速旋转,将脑海里所记得的全部人物和传记都搜索了一遍:平定了七国之乱的名将周亚夫、挽救国家于危难水火的东晋名相谢安、收复洛阳长安平定安史之乱的汾阳王,还是我朝的于谦于少保?可这些都是臣子,却无一人是君王啊···看着杨练沉思而没有回答自己,朱由检也不着急,微微一笑,起来走到杨练面前。
“杨先生。”朱由检作揖长拜,“本王想学,还请先生给我传道解惑!”看着朱由检庄重认真的模样,杨练感觉到眼前这位自己已经教授了几年的少年变得如此陌生,他的眼神中有一股强烈的勇气,闪烁着的眼眸好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这是一种斗志在熊熊燃烧,是对宿命的抗争,是少年不屈的反击!
看着朱由检真切的眼神,杨练由心底里的肃然起敬,对着朱由检连连跪下回礼,“容臣准备,三日后必可解殿下所问!
除了讲学经筵的改变,朱由检的心情这段时间起伏太大。
这一日,夕阳西下,日暮黄昏。
王府的总管曹化淳正火急火燎寻找朱由检。
“快去找殿下!”
下人和奴婢们急忙应声而去,可就在大家伙跑出去没多久,王府的花园里头就传出一阵箫声,绵延悠长带着几分孤寂落寞。曹化淳循声而来,进到花园之时就听得朱由检许久不曾吹奏的箫声传来,他循着声音来,却只看到王承恩一人抱着长剑,伫立在花园的连廊上。
“干什么呢,不跟着王爷,你咋杵在这?”
曹化淳点了点他,用手里头的邸报指着他说,“快,咱家找殿下有急奏。”
王承恩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便指了指花园亭子上面。
“怎么跟?!”
曹化淳退出去抬头望向房顶,只听着绵延悠长的箫声传来,朱由检一人坐在屋顶上,眺望夕阳,独自吹箫。大家伙都有诧异,这段时间王爷的变化可真不小,这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要闹着跑到亭子上头吹箫解闷了。
这或许就是这个少年独有的抒情解闷的法子。
曹化淳和王承恩对视一眼,两个老来的宦官,虽然有时候嘴巴上不对付要都斗上几句,但是他们也都是陪着朱由检长大的老奴才了,彼此斗很有默契。他们即便是有再急切的事情也不会在殿下吹箫之时上去打扰。而且这一次的箫声不同以往,有几分忧愁,有几分的悠然孤寂,这箫声婉转,显然藏着他心中对人,对物的思念,也有对事的无可奈何和心中不甘。
信王大婚是皇家的头等大事。
天启皇帝亲自为皇弟过问此事,以太妃主持,皇后操办,礼部和内务府按照藩王之礼甄选全国数千名修女,从中定下他的正妃和两名嫔妾。想到自己就要成婚,男子自然心中有些激动紧张,激动之后也有些感叹,自己的婚姻大事,结发夫妻,相伴一生的人马上就要来到自己身边,可少年郎已经是情窦初开,懵懂初晓人事的年纪。
朱由检若无所思的吹着长箫,他余光所见,王府外面,不知道哪户人家的院子里,升起来一只孔明灯,这灯不大,但是明亮的烛光却好像黑夜里的明珠,一下子将周边的黑暗照亮。
箫声渐止,朱由检放下长箫,远远眺望,看着方向所在,朱由检如有所思。
信王府外,周奎的医馆内
简陋的小院子,周凤语在放飞了一个小小的孔明灯,这个灯是她自己手工所做,心灵手巧的姑娘家,在灯罩的粗纸上绘了几多兰花,虽然升空之后已经看不太清楚,但是她却依旧默默注视着黑夜中那个慢慢变黑的小点,然后微微闭上眼睛,轻声呢喃着,似乎在祈福祷告。
“这也不是上元佳节,你一个人放灯是为何?”忽然黑夜里有人说话,周凤语吓了一个激灵,她不由得踉跄退了一步,然后急忙扭头循声望去,只见是自家的土坯墙上站着一个少年郎,锦衣玉带,束发金簪,看着身形她马上就知道来人是谁。
“啊,奴家,见过殿下。”周凤语花容失色,吓得一愣,正要行礼的时候被朱由检喊住。
“嘘!”
朱由检示意她噤声,“别出事,我偷跑出来的,就我一个人,没有老曹老王跟着。”好不容易,周凤语回过神来,不知所措的时候,朱由检稳住身子,翻身而下,稳稳落地,瞧着就是身手不凡,有些功夫在身。“为何寻常节日放灯,我看着十王府大家就你这有一盏孔明灯。”
周凤语微微一笑,欠身万福,“回禀殿下,寻常时日,心有所想,这几日总有些不安,睡不踏实,放孔乞愿,但求家人和邻里以后都能平安顺遂,安度余生。”
“哦?”朱由检有些诧异,感叹着眼前的这个俏丽的小姑娘,果然心思不凡,与寻常人家的姑娘不一样。想法倒是让他大感兴趣,“为人祈愿,那你自己呢?”
“小女子无所求,来此世间,有父母相伴,尽孝堂前已很满足。”周凤语淡淡说着。
“我听闻,你这年纪的姑娘,不都想求个好姻缘,寻个如意郎君吗?”
朱由检年少,免不了的调皮玩性,他的玩笑话,惹得周凤语顿时就窘迫起来,玉粉面颊一下子就透红起来,朱由检偷笑着捂着嘴,周凤语低着头,有些恼羞,看着面前的人又是朱由检,不好发作,只能是低着头,摆弄着衣角。
“奴家···心中,心中是有,有人···”清风拂面桃花开,三言不尽朱眉开。周凤语瞧着眼前的少年郎君,心思被他点破,心底里那一抹悄悄的情怀也渐渐荡漾,果然少女的心思藏不住,朱由检借着月色灯光,看着周凤语渐渐红润靓丽的面容一时觉得佳人灵动秀美,浑身反复一股电流涌过,脑袋里顿时被触了一下,恍惚懵懂之间居然想要伸手去抚摸这美丽动人如凝脂一般晶莹剔透的美人面颊。
周凤语双唇颤抖着,眼神有些惊骇的看着朱由检颤抖着伸过来的手掌,但是她却也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渐渐的闭上眼睛,似乎在风雨来临之时无所谓躲避,有一种渴望,就好像含苞待放的花蕾,渴望绽放以得到天地雨露的恩泽。
两人懵懂的少年少女,情窦初开的稚嫩雏芽。朱由检忽而听到了一阵动静,脑袋一晃,想起来大概是王府里的人找不到自己正乱做一团,眼下不好再耽搁下去,而看着眼前的闭眼恬静的佳人,他擦肩而走,两人的肩膀手臂轻轻触碰,嗅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他起身飞上周府的院墙,低声道,“周姑娘,由检险些唐突佳人,还请见谅。”说罢,翻飞而走。
周凤语憋着的气这才吁了出来,她吓得不轻,但是这样的刺激却让她感到颇为有趣,虽然两人这样属于幽会见面,为当世的礼法所不容,可是年轻人的懵懂**却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原来戏曲小说里讲的的**就是这样的滋味,她面上的羞红才退去,嘴角却又是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甜甜的微笑。大家伙找不到朱由检便顿时乱成一团。
曹化淳派出了好几队人手出门在外搜寻,王府里面则是由王承恩每间屋子每间屋子的搜寻。他们最担心不会是有什么宵小之辈来搬走了王爷,需要行不法之举。
好在他们找的晕头转向的时候,王府书房的屋顶上,又传来一阵熟悉的箫声。只是这一会儿的箫声曲调没有此前的孤寂,反倒是音调断断续续,混乱不堪,仿佛吹奏之人心不在焉,频频出错。
这是朱由检偷偷回来之后,不好意思见他们只得以此通知大家,自己安然无恙,而且人就在此地。
忽而箫声骤然停止,朱由检收起来竹箫,一个翻身飞下屋檐,稳稳的站在曹化淳身边。曹化淳还没从箫声中回过神来,看着朱由检一下子蹦出来在自己面前,不由得吓了一愣,连忙施礼,“王爷!”
“老曹,可有什么要事?”
“这是山海关的急奏,关外···现在的确挺乱的。”曹化淳利用自己曾经在东厂的一些影响力,搞到了厂卫在关外暗探们传回来的信息,当然同样的邸报也会出现在魏忠贤、许显纯他们的案头。
“高第大人一上任,就急忙下令尽撤锦州、右屯、大、小凌河及松山、杏山等地的驻军,并且将守城军械,火炮火铳,投石滚木等全部拆卸,能搬走的搬走,不能搬走的就地销毁,军民数十万人全部退入关内。”
朱由检看着折子上详细的记载,又听着曹化淳在一边补充道,“如今锦州、右屯和大、小凌河等地城堡均被放弃。唯一的···宁远一城池孤悬关外,无人增援。”
“守城的人是···”
朱由检合上邸报折子,长叹一声,道,“宁前道袁崇焕是吧。”
就是这个之后让他又爱又恨,寄托厚望,力挽狂澜,扶将倾大厦于倒亡之际的忠诚,而最后自己却又不得不痛下杀手的痛恨之人,但是从自己所知的《阅明月》一书中知晓,即便没有经历,只是看这本妖书的预言,朱由检都能感受到,书中的那名大明末世之君,在杀掉他之后充满了后悔和愧疚!
几日后,礼部敲定了庆典章程
天启皇帝朱批准奏,大明信王朱由检正式奉旨成婚。关外即便乱作一团,京师却在信王的婚典装饰下显得尤为喜庆。
如今还在正月,城内的百姓都沉浸在过年的喜庆中。
在皇后张嫣的操办下,经过皇帝还有礼部以及信王本人的多方确定之后,宣懿太妃刘昭妃以太后印颁布懿旨,册封周氏医馆的周奎之女周凤语为信王正妃,以奉圣夫人和魏忠贤推荐的扬州乡绅田宏遇之女田秀青之女为侧妃;以军户袁佑之女袁衣为嫔,三女嫁与信王朱由检。
为此皇帝又是对朱由检一番恩赏,赏赐金银若干,珠宝无数。
成亲之日,朱由检也难得饮酒,他不胜酒力,几杯下去就已经面红耳赤,有几分不省人事。
娶到心仪之人便可,他心中欢喜,不由得多喝了几杯,整个人此时有点恍惚晕眩,走路都要人搀扶了。
下人来问前往何人处就寝之时,他已经唇齿含糊不清,呢喃的说着,“周···秀青”之类的话,下人禀告曹化淳,曹化淳为王府总管,知道是两个姑娘都在他们家殿下心中有些分量,一个是救命之恩,另一个则是青梅竹马,但是田秀青乃是阉党举荐,他们心中多少有些芥蒂在,再者说周凤语是皇后钦点的信王妃,若是头夜就不与王妃圆房,这传出来怕是今后对王妃名声有损。
曹化淳大手一挥,擅自给朱由检做主,便命令下人将朱由检抬到王妃寝居处。
“金先生,有劳你抬着点殿下!”
“曹爷客气了,由我等护卫,保王爷万无一失!”
曹化淳只是客气几句,没想着这金锐如此没眼力劲儿,他狠狠剜了他一眼,“春宵一刻,王爷哪还要你护卫,你有点眼力劲儿吧!”
金锐架着朱由检,看着他醉着不省人事如同一滩烂泥,狐疑道:“就这···春宵可浪费了···”
“大言不惭!”曹化淳朝着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
“王妃,王爷他喝多了,曹总管说是送到您这,还得劳您照顾着些!”下人们将一身酒气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朱由检架到新婚洞房的床上。
周凤语微微一笑,毫无脾气,她笑盈盈地宽慰了几句,让婢女赏赐了一些银钱。下人们一边谢恩一边说着吉利的话也就告退了,待到屏退了左右之后,周凤语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瞧了一眼瘫卧在床榻上呼呼大睡的新郎,心中不免有几分恼意。之前有下聘的媒婆还有礼部以及皇宫内务府的人几次三番将礼仪和规矩都交代了,但是小姑娘家的还是有些抵触,少年人自然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规矩嗤之以鼻。
“什么繁文缛节,这都待了一整天了,也不让动弹。”周凤语毕竟也是十四岁的姑娘,这一整天坐着,动弹一下就有宫里头的女官来训诫,这把人憋屈的的确太惨。终于等到新郎官入洞房,也不管瘫着昏睡的朱由检,她俏皮的探头望了一下门扉外面,确定无人之后,便将凤霞披冠全都取了下来,搁在桌子上。
“早知道这般麻烦,便不答应嫁他了,真是,救了一命还要将自己许给他。”周凤语一改往日的端庄恬静,自打是知道王府和宫内的人来上门颁旨,得知自己要下嫁的人便是那天自己救治的信王朱由检之后,她紧张与欢喜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她怯生生的探出俏皮的脑袋,踮起脚来,踱步到床榻边上,看着侧脸倒头正陷入昏睡的朱由检,她低下身子,想看清楚这个俊朗少年的面孔,以前都是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如今他就是自己今后的夫君,是自己的天了,自己好奇无比,凑过去轻轻抚开朱由检的鬓发,看着自己的郎君,俊俏锐气的五官,勃然而发英武明秀,如剑一般锐利的眉宇,虽然年纪尚小,不及弱冠,但是能与之相爱之人相守一生,这还是让情窦初开的姑娘有几分心驰神往。
“还在看呢!”
忽而噗嗤一声笑,朱由检睁开一只眼,憋不住笑了出来。
自己**丈夫的模样被朱由检抓了个正着,周凤语吓得面颊通红,连带着红到了脖子里,就像是偷吃的小猫被主人发现了一般,适才轻捋头发的玉手还没来得及缩回去就被朱由检一把抓住,顺势又是熟练的将她揽在怀中,两个人相拥着,周凤语的面颊贴在朱由检的胸膛上,小脑袋跟着朱由检呼吸起伏的胸膛一起上上下下。
她为医者,听力敏锐,朱由检的心跳她也是听的真切。
只是这扑通扑通的声音,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他的,近在咫尺的肌肤之亲,慢慢激起了男女之间的意乱情迷。这男女之事,夫妻之间的周公之礼自然也是由她娘还有皇宫内务府的几位老嬷嬷一一“教导”过了,这几天功夫里,她们不仅是带着画卷画册来教授,并同时将这巫山**之事做了细细描述,甚至还有女官亲自上手教导。只是周凤语觉着要自己将那些画册一遍遍看了之后,都觉得臊的慌,心情激荡之下,一整个晚上都睡不着,想着成亲之后就要跟男子一起行这般事情,她就觉得脑袋发热发晕。
要不说宫里面规矩多,比平常人家的敷衍了事不同。皇家为了朱姓皇族开枝散叶,自然是要把事情都办的仔细妥当一些,这选了多本风细腻的春宫秘图呈送到王妃面前便也是祖上规矩。栩栩如生的丹青秒笔,她只是一眼便羞的抬不起来头来,为医者虽然不忌避讳,但是她也是清白处子,第一次学着些男女之事自然是羞怯,看到男子下面那玩意儿还是羞得的睁不开眼。
看归看,如今两人近在咫尺,照着这气氛便是要行夫妻之礼,她心跳加速,嘴巴里咽津液的声音都变得十分清晰。而朱由检一手揽着周凤语,一手抓着她玉手,便是这边将她的面颊贴在自己的胸口,去了凤霞披冠之后倒也简单了些,他微微低头,轻嗅着妻子散着淡淡药香的秀发清香,倒也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感觉直入肺腑。
“你救我一命,却还要嫁我为妻,这买卖确实有些亏了。”周凤语本是紧张地闭着双眼,等待如狂风暴雨般的巫山**,没曾想朱由检来这么一句,倒是一下子将这紧张窘迫的气氛化了大半,她笑道,“殿下言重,嫁入王府,怕是我们这等寻常百姓想都不敢想的好事,能够伺候王爷自然是我们···我们修来的几世福分。”
“几世修来的福分?!”朱由检纠正她的说辞,“这又是谁教你的敷衍之语,你心中所想可否说与我听呢。”
“就咱们两,关起门来是夫妻,走出去,才称殿下臣妾!”
也不知朱由检说的是否当真,周凤语想了想,俏丽灵动的双眸转了一圈,嘟囔着小嘴,在朱由检耳朵边上咬了一口,力道不大,但是善断穴位乃是医者根基,她这一口可是疼的不轻,避开要害,专攻痛楚,朱由检差点痛的叫出来声音来。
“可是你说的,关起门来,就是寻常人家的夫妻。”周凤语卸下平日里面装的淑仪恬静,露出几分不满和娇蛮,“我只是给你诊病便还把我人要了去,你是打算把我娶了进王府,好省下以后找我的诊金吗?”
“诊金?!”朱由检一听,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自己平日里不苟言笑却被今天这新进府的王妃逗得大笑。
